林婕琳:全民健保(二)財務分配
一個體系的運作,不外乎金錢和人力。
健保當然也是如此,而問題,也由此而生。
在點出健保的毛病之前,是該弄清出一點:
健保,的確和整個醫療界息息相關,卻不該畫上等號。
不可否認,來自健保的支付,對醫院(含所有診療院所)和每個醫護從業人員影響甚多,對就醫的人們、以及所有的資源分配同樣大有關係——然而,不是所有醫療體系的問題,都是健保惹的禍;也不見得業界裡千錯萬錯,都是健保的錯。
健保和醫療,一個是設計出來流通資源、提供服務的「財務制度」;一個是實際面對病痛,真正作出診療的人力物力網絡。
好,既然是財務制度,不妨先回到上次的簡介,從命名上從新認識它。
全民健康保險,一般簡稱為「全民健保」或「健保」,是一種強制性保險的福利政策,也是一種變相的『社會保險稅』。法源是依據《中華民國憲法增修條文》所實施的『全民醫療保險』制度。
由此可稍知,健保雖以國民健康福利作為出發點,本質上卻屬「社會保險」而非「社會福利制度」。也就是,健保可不只是「國家對人民的愛心」,而是設置健保局(原中央健康保險局,102 年改組為衛生福利部 中央健康保險署)來管理整個運作、收支,考量到整體營運的一項制度。
那麼,先說健保「錢」的問題。
好幾年來,不時耳聞健保如何虧損、如何收支不堪繼續運作,顯然缺錢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。
如我們所知,現行健保讓我們就醫看診時,只需繳納不算昂貴的掛號費及部分負擔費用,而非國外那一筆驚人的診療費,就能享有水準相當高的醫療服務。如此堪稱「俗擱大碗」的台灣醫療,造就了一個顯著的現象——濫用。
是的,健保在設計之初,納入了「自助互助」的概念,即健保不單只保障個人就醫的權利,在沒有生病時繳納健保費,就是在幫生病的人付醫療費用。於是,出於人性,往往會有人抱持「錢都繳了,不用白不用」的心態,成了濫用的來源。把看病當成「貨比三家」的重複醫療、要求醫生藥師多開藥以備不時之需的資源濫用,大家應該都不陌生。
濫用只是一個開端。
民眾再怎麼浪費,要用垮健保可能也沒那麼容易;以水庫來比喻,缺水問題不只是用水用得兇,還關乎進水量的多寡。
或許會問:為何不調漲健保保費來減緩財務問題?
這應該分兩部分來講,從政府(或者說政客)角度,以及訂定保費的健保局,並從中看兩方勢力各自的主張。首先,由於健保為強制加保,所以保費調整要經過立法院同意,增加保費與否,勢必先經過立法委員這一關——但,選民誰惹得起?多數立委們很難支持直接增加選民負擔的議案,便以選舉將屆、民意反彈、遊行抗議等等理由反對健保保費調整(值得一提的是,立法院近年來也出現了站在醫生一邊的立委,而後是一場場爭吵等等)但根據健保局自行辦理的民調,約有 57% 的民眾表示贊成合理調整健保費用。另一方面,國民平均的薪資水準停滯,即使考量合理調升保費,仍有反彈聲浪,而健保局就曾經為此引發爭議 [註1]。
健保保費的調整,或許也是治標不治本。
那麼真正該為健保持續吃緊負責的人又是誰?每每提到連年成長的支出額、不見增加的入款,哪一次不是各方義憤填膺相互指責,咄咄直呼對方啃蝕健保大餅而不承認。
筆者認為,造就現今健保虧損現象的已經不僅僅是哪一個特定機關與團體了,而是每一個人的心態問題。是的,參與健保結構、享有健保福利的每個人,問題實際上不可能全部都是別人的錯,卻有誰願意說自己是罪魁之一?
健保局覺得自己沒錯,都是靠健保拿錢的醫療團體狂吃海喝,以浮報點數來A錢,只好一再限制給付額;醫療團體也覺得自己已經盡心竭力提供醫療服務,健保卻只懂剋扣給付,無視所有醫護工作者的辛勞,大罵健保坐享其成;民眾在享有便宜高水準醫療的同時,覺得健保在就好,不干我的事...更別提醫療管理階層和政府機關常見的預算黑洞,以及那些真實存在的斂財醫療與行政利益了。
想像一個水庫破洞百出,大家還拚命從中取水,就怕別人用得多;一方面又不停假想對方多麼惡劣只想搶水用,一邊下絆子一邊痛罵;又有個憑本事鑽漏洞,自己有取到水就好管別人怎樣......諸如此類,這樣的心態對應有限的水源,還能期待用水用多久呢?
這樣的心態對應有限的健保財庫,健保還能繼續成為世界佳話嗎?
註1:無職業無收入人口,健保局仍然設定他們的「虛擬所得」為兩萬四千一百五十九元,與月薪四萬八的上班族同一級距,要繳一樣多的健保費(749元)。此一事實於2013年曾引發爭議。